小的时候每逢过年,母亲都会买来一只大红灯笼给我,叫我提着玩耍,圆滚滚、红通通,在节日里显得尤其喜庆。每每挑着大红灯笼,我便扬起稚气地脸对母亲说“是大红色的过年!是红年!”
上学期间放了寒假我便忙不迭带着行李奔到奶奶家,生怕慢了一秒不能逃离母亲的管辖。母亲对我的管教是极为严格的,事事都经过她的把控,不得有半分疏漏与懈怠。而只有在奶奶家的时光才是属于我的“自由”之时,不必惧怕母亲的拷问和监视,快活极了。
我生怕母亲来奶奶家探望我的,除了除夕这天,从一大早便开始期待着。
那年除夕,过了晌午母亲还未出现。我托着小脑袋搬着小板凳就坐在奶奶家的阳台上巴巴地望着——任凭屋内飘香的饭菜已经端上了桌,大人孩子们都吵吵闹闹着拿了碗筷和酒水就要在这舌尖与味蕾的交织触感里送走旧年;任凭大院里阵阵鞭炮声早已唱响了新年的狂欢,噼里啪啦一顿乱作,深红色的炮竹纸被炸得满天飞,仿佛白雪也被染的鲜红;也任凭窗外雪花片片皎白已然茫茫了这片天地,赶路人匆匆的脚步留下一串串孤独的印记。它们统统都不能将我等母亲手上大红灯笼的焦急思绪掳走。
冬日本就日短夜长,还未等到母亲,月亮就已挂上了山头。
我开始越发地着急,渐渐的、渐渐的,从着急要看到大红灯笼到着急着要看到母亲!我小脑袋瓜子里胡乱猜测着母亲的行踪,眼看年夜饭就要开席,每个人脸上无不洋溢着即将迎来新气象的爽朗笑容,而我伸头使劲朝视线最远处望去。啊!是母亲!是母亲终于来了!我跌跌撞撞冲上大院口,老远便瞧见了在皑皑白雪中熠熠发光、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可我再也等不及了,朝着路上大喊:妈妈,妈妈!
看见母亲与那只独属于我们母子俩的大红灯笼,便迎来了又一个“红年”。
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许多过年的细节已然模糊,可就是雪夜里挑着我心心念念的大红灯笼的母亲瘦弱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里无比清晰。时至今日,春节和除夕已然不似从前那般热闹,炮竹声越发地远,记不清几年没有看见过那漫天飞舞的血红纸片。可我们一家人和千千万万的一家人,还是会在这一天欢聚一堂,一同用欢声笑语辞旧迎新,就像是举国上下都不约而同的事情,就像是它来自远古千秋万代、生生不息!每逢这一天,所有的步履匆匆都是为了过个年,过个“红年”,过个阖家团圆的“红年”!
母亲老了,早已没有了为我买大红灯笼的习惯,而我却岁岁年年都还在大街小巷看见那大红灯笼,在气温低的伸不出手的寒冬里熠熠发光、喜气洋洋……(马文福)